清晨，龍門浩老街被飛馳的地鐵吵醒。我也隨之醒來。
打開窗戶，抬頭，遠(yuǎn)處緩緩流動的霧靄里，橫江索道懸躍天際，仿若一道虹橋；低頭，朦朧中，長江隱約可見，更遠(yuǎn)處有灰青色山巒影影綽綽，是一幅迷人的山水畫。等推門而出，則能望見高樓林立的渝中半島，回首則見蒼翠欲滴的真武山主峰。即便我已經(jīng)在龍門浩江山一號工作了八年，每天置身這片江山之中，依然百看不厭。那些粉墻黛瓦鱗次櫛比，那些游客如織人潮涌動，讓我內(nèi)心認(rèn)為龍門浩是“最重慶”的地方。
生活在這樣的地方，必然是幸運的。記得2002年，陪伴著南濱路的第一列觀光老火車“南濱驛站”，我也進(jìn)駐了龍門浩一段時間。那時匆忙，除了工作很少出門去探尋龍門浩的街頭巷尾與各種故事，但我曾經(jīng)到過，龍門浩也就在心中留存了。更幸運的是，2015年我在豐都建設(shè)完玉皇圣地景區(qū)后又回到了龍門浩，一路風(fēng)景尋找，讓我心緒舒展而寧靜，一如晨雨中的青石板路，又重新認(rèn)識了龍門浩的大街小巷。
龍門浩很“老”。我時常站在南濱路上瞻仰“神龜石”，還有凝視橫亙在枯水江面上的攔水堤。江水流淌千萬年，性情所致，流經(jīng)于此，清水溪與之交匯，波平如鏡，形成水灣，仿似彎月，被古人稱為“浩”。“浩”生石梁，中有缺口，刻“龍門”二字。不知何時起，龍門浩順江而建，以龍門為界，分上浩、下浩兩部分，各自逐級沿溪而上，結(jié)繭而生，逶迤登上馬鞍山頂。每當(dāng)皓月當(dāng)空，三三兩兩的江舟便集泊于此，賞月觀漁火。清乾隆川東道張九鎰贊曰：“石扇劃地軸，一澗流淙淙。誰將青玉鏡，掛在蒼鱗龍。俯看波上下，波靜影相從。舉頭問清影，銀蟾隔幾重”。巴縣知縣王爾鑒在編修《巴縣志》時也說：“石破天開處，龍行儼禹門。魄寧生月窟，光自耀云根。雪浪盤今古，冰輪變曉昏。臨風(fēng)登彼岸，涂后有遺村。”龍門浩就是這樣，因一條長江，一道石梁；因一座山巒，一條溪水；因一弄觀月，經(jīng)久不息的煙火，流今很“老”了，現(xiàn)在也是“最重慶”的一個“網(wǎng)紅”打卡地。
龍門浩很“摩登”。我剛回龍門浩工作那段時間，中午特別喜歡和同事一起漫步辦公室旁邊有點荒蕪的地帶，不過當(dāng)我們扒開雜草走近，便能看到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——立德樂洋行。那時，立德樂洋行年久失修，隱蔽深處，少有人知曉。我和同事不斷翻看它的石碑，攝錄留存的文字，才知道它有久遠(yuǎn)的故事。1890年3月，重慶龍門浩開埠，先后修建立德樂洋行、萬國醫(yī)院、英國鹽務(wù)辦事處、亞細(xì)亞火油公司等。而今，歲月幾經(jīng)輪回，龍門浩街道在立德樂洋行基礎(chǔ)上又建起了開埠遺址公園。開埠公園建設(shè)前，我還專門帶女兒在立德樂洋行那棵崖邊黃葛樹前合影留念。開埠公園遺址記錄了那段開放、發(fā)展的歷史，頗是“洋氣十足”，充分彰顯了重慶的“山水之城、美麗之地”的獨特魅力，我也十分自豪。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故事，在龍門浩，只要你從開埠遺址公園拾級爬上馬鞍山，就能在陳舊的街巷中看到上世紀(jì)修建的重慶制藥七廠、重慶柴油機廠、重慶合成纖維廠，還有冰糕廠、豬鬃廠、皮革廠、雨衣廠、制釘廠等。我現(xiàn)在只要有空閑依舊喜歡在龍門浩街巷中散步，早上中午晚上，隨太陽光影轉(zhuǎn)移，每一片落葉就是一首詩，每一間舊房就是一個故事。甚至每一個角落，每一個行人，都能在滿目翠綠中閃現(xiàn)一縷清亮的柔光。
每每有外地友人來重慶，我最喜歡推薦他們到龍門浩看重慶。一是我工作于此，方便接待；二是龍門浩真是“最重慶”的地方，除龍門浩老街、長江索道、清水溪、袁隆平小學(xué)和馬鞍山開埠遺址外，還有索道火鍋、非白民宿、如故燒烤等等。與渝中半島的繁華不同，龍門浩終是多了一種自然野生的美。在龍門浩，越往深走，就越能觸摸重慶的時代氣息。復(fù)建的龍門浩老街，老舊中不失新潮，山地建筑，坡地風(fēng)情，8D夢幻，可聽軌道列車飛馳而過，可看索道橫江穿越，腳下輪船來來往往，頭上飛機忙忙碌碌，你能想到的重慶模樣，龍門浩應(yīng)有盡有。如果你再融進(jìn)馬鞍山步道，隨一片片泛黃的黃葛樹葉迎風(fēng)飄下，對著路上的行人不停招手，有幾只小狗跟你嬉戲打鬧，見貓在窗臺上躺臥著，眼睛半睜半閉，任爾走街串巷，一副懶得理你的神情。就連紫焰桂花酒廠，除了屋子是舊的，手藝是祖?zhèn)鞯模嘈啪坪貌慌孪镒由睿粫鰜矶禂埧腿恕Ｎ颐看谓?jīng)過街巷，總是喜歡停歇一下，深深呼吸上幾口空氣中淡淡飄散的桂花酒香。
龍門浩美在哪里，以前我并不太了解。有人說龍門浩的美是生活形態(tài)，有人說龍門浩的美是故事記錄，有人說龍門浩的美是浸在街巷的每一粒砂礫里、每一片樹葉中。其實，這次龍門浩街道作家協(xié)會成立，我才真正認(rèn)識了龍門浩的美。如果說以往在龍門浩清晨漫步是活得瑩潤而極富生機的話，那么龍門浩采風(fēng)就真看到了那種歷史刻刀下的一道道深深痕跡。尋訪龍門浩，登上馬鞍山，可以俯視長江，鳥瞰全城，回溯開埠原點，感受重慶的厚重文化底蘊。正如非白民宿的美女老板周詩琦說：“馬鞍山，是尋得到老城氣息的地方。曲折的小路，爬坡上坎，民居樓房錯亂疊出，高大的黃葛樹遍布每個角落。這里的一切，是無數(shù)重慶人回憶的故鄉(xiāng)”。是呀，有事無事，邀上三五朋友和知己，回到重慶人的故鄉(xiāng)，到龍門浩討一壺茶，看江水宛然流入窗戶，品陽光輕摸木凳竹椅，將生活的暖意與茶香中和。聊重慶、聊龍門浩、聊老街，聊生活中不只是茶的韻味……即便喝著喝著，茶淡了，人散了，江水的氣息也會越來越醇厚香甜的！
知名作家許大立在《帶我去馬鞍山看日落》一文中說，一定要到龍門浩看落日。想想，如果從渝中半島看過來，龍門浩一幅祥和的“余趣雅舍”居民生活畫卷，自有說不出的景致況味。而龍門浩的晨曦清風(fēng)，落日晚霞，和喚醒的流轉(zhuǎn)時光，一定是重慶的一軸長長書卷，需要一處一處地看，每一頁都值得細(xì)細(xì)品讀。
作者簡介：鄭維山，重慶人，上世紀(jì)七十年代生。重慶市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重慶散文學(xué)會會員、重慶新詩學(xué)會會員。在全國各級報刊雜志上發(fā)表詩歌、散文、評論若干。有部分作品收錄各種選本及高校教材。